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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冈秘卷》后记

更新时间:2016-07-05

写《黄冈秘卷》,不需要有太多想法,处处随着直觉的性子就行。全书终了,再补写后记,才明白那所谓的直觉,分明是我对以黄州为中心的家乡原野的又一场害羞。

每次回到那叫张家寨村和比张家寨村更小的名叫郑仓的小地方,将车在路边停好,依次听着拉上手刹的咔嚓声和拔下车钥匙后发动机的停歇声,伸手去开车门时,内心总会有些犹豫。有时候犹豫得长一些,有时候犹豫得短一些。这要看停车处那家小杂货店门前有没有人,若有人时,是人多还是人少,是陌生还是熟悉。

颇值得玩味的是,随着时世的变迁,在一定程度上脱离男权束缚的女性,亦成为艺人尤其女艺人交好的对象。嘉兴女听客余平“精通会计,书法秀丽,文笔流利,凡往禾城奏艺之洁身自好女弹词家,均乐与郊游”[注]余平:《从书场拆账谈到劳资两利》,《上海书坛》1949年8月20日。。女艺人之乐与女听客交往,恐有特别考量,在与文人的相交中难免会有牵涉风月的隐晦,而与同性的还往,则免去了这种性别上的嫌隙,并而赢获“洁身自好”的清誉。

这种感觉父亲在世时很轻微,可以忽略不计。那时候,自己虽然非常成年了,跟在父亲身后走进这片原野的感觉与模样,百分之百是个孩子。那些冲着父亲走过来的人,以及父亲冲着走过去的人,将所有问候与笑容,全部交给了父亲,父亲同样将自己的问候与笑容给了人家。不待别人问起身后的我,父亲就主动地将我介绍给与他寒暄的人,并骄傲地大声说,这是我的大儿子。接下来还会用同等音量说出我的名字。

多年后,父亲离开了我们,与当年的发小一道,长眠在那座小山上。轮到我领着儿子去到这名叫小秦岭的小山上给父亲等长辈磕头祭拜时,偶尔有人路过,默默地朝我们看上几眼,既没有人问我是谁,也没有人问儿子是谁。那三两个熟识的称我为哥哥的人,有时候能见着,有时候见不着,但在这土地上走上半小时到两小时,内心总有一种无比的满足,与刚来时的那种空荡荡完全不一样。离开的时候,只是鞋底沾上一层泥土,长裤的膝部横陈几根杂草,还有不管有没有用,合适不合适,自己总要在那小卖部或者必须路过的马槽庙镇上买一两样东西,放进后备厢里,这才真正踏踏实实地将汽车开上驶向武汉的高速公路。在那样的原野上,偶尔遇上一堆牛粪,也会情不自禁地肃然起敬。还有那先哲一样的大树,智者一样的岩石,独醒者一样的犬吠,恍然大悟一样的牛嗥,只要稍微把握一下心境,这些便立即变得就像群贤毕集,就能体会这样的原野正如十室容贤。

吾与尔是一对天生的字词,没有吾哪有尔,没有尔哪有吾。以黄州为中心的原野传说甚多,传承甚广,最重要的还是这些有如乡贤的品格。会害羞的成年男人,也是由于心中多一些质朴贤明,丁永淮先生和他的那些信奉者,还有藏起我的本当是铁定成为废纸的手稿的年轻人,看上去相去甚远,内在的精髓是一脉相传。

比如几如圣迹的东坡赤壁,那二赋堂边有一座不伦不类的石塔。地方志载得很清楚,清朝年间,黄州城内某家族出了一位失节女子,被施以族规之后族人仍不解恨,还在坟头上建起一座简陋石塔,以镇其妖。二十世纪八○年代,作为苏轼研究者的丁永淮先生,新编了一个故事,让那石塔有了新说:苏东坡在黄州四年,大兴贤路,以五水蛮而闻名的黄州大地,变得倚重斯文。由安国寺的和尚带头,在二赋堂边建了一座焚纸塔,每天早上起来扫大街,见到有文字的纸片,一一捡起来,集中送到焚纸塔中焚毁。此话一经出口就变得像是千真万确,黄州人全都奉行此说,有知情者再提旧时旧事真相时,反会遭人痛斥为胡说八道。

前言:肿瘤组织间碘-125放射性粒子植入术作为近年来治疗恶性肿瘤的方式,效果良好[1]。手术可在CT指导下将放射性离子植入肿瘤内部,使肿瘤组织遭到毁灭性杀伤,从而达到治疗的目的[2]。但是手术过后需要对患者开展细致的护理工作,才能够保证手术效果,为患者延续生命。常规护理模式效果并不理想,有待完善。故本文选取49例肿瘤患者,对其开展肿瘤组织间碘-125放射性粒子植入术,后采用围手术期护理,取得了良好的效果,现报道如下。

原野所在,遍地温情。我在黄州城内上班的那几年,母亲身体不好,特别害怕坐车,没办法来黄州。再后来父亲去世,母亲的身体反而康健起来。这时候我已来到武汉。依着母亲的心愿,那一年我开上车,载着母亲到黄州故地走了一圈。在离东坡赤壁很近的一处房子前,母亲徘徊了好一阵,一直无法确认,自己到底是在哪一栋楼里生下了我。问了好多人,都说不清楚,差不多五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旧城早就不复存在,偶尔有没被拆除的老房子,大都藏在某个高楼的角落里,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轻易找不着。

生身之地那恩情本来就很厚了,找不着旧时房子也是无所谓的。况且黄州对我真是不薄。我离开黄州来到武汉的那年,由于特殊原因,一批早期习作手稿惨遭弃失,其中包括第一次试笔小说的那篇文字。十几年来,这事一直令我伤心不已,以为那些手稿早被当成废纸,要么成了人家的生煤炉子的引火柴,幸运一点的也是回到造纸厂再生成一些白纸。我的人生童年颠沛流离,文学生涯的前期竟也一波三折。二○一一年元旦过后,我在汤逊湖边的一处房子装修完毕,有朋友代请了刻工,在门口的一块石头上雕刻两个字。过程中,陪同刻工的一位小伙子,总像是有话要对我说。那天下午,小伙子终于开口了,说自己手里有我的手稿。追问之下,他说了手稿的名字。我在惊讶中等了一天,小伙子再来时,拿出来的手稿令我又惊又喜,因为这手稿正是被弃失的手稿中的一篇。后来才知道,当初那些被弃失的手稿,到了一处废品回收站,开回收站的人是小伙子的朋友,无意之中发现被拾荒者得到的这些废纸与众不同。接下来的事就是不幸中万幸了,那些手稿被黄州本地一群爱好书香的人各自收藏起来,完好无损地保存至今。

贤良方正的黄州一带,确与众不同,从古至今,贤身贵体的君子,出了许多,却不曾有过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从杜牧到王禹偁再到苏轼,浩然硕贤总是要以某种简单明了的方式流传。

直到现在,都一把年纪了,只要回到那片原野,害羞的滋味便油然而生。害羞的意义是一种身不由己的爱,就像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莫明其妙地表现出害羞。如果是爱情,拥有一个在自己面前常常害羞的男人,是女人一生的幸运。回到原野上的害羞不是爱情,也不是欲望,而是太深的爱。爱到只能默默相对,哪怕多出一点动静也是对这种爱的打扰。

还要说说这一年来,自己所面对的疼痛。首先是腱鞘炎,开始写《黄冈秘卷》,只是右手大拇指疼痛,随后左手大拇指也闹将起来,有一阵子,每天晚上都会被疼痛惊醒。差不多一年时间里,我尝试着换了四种护具,从夸张的微小钢板,到时尚如装饰品的拇指套全有。自我按摩用的扶他林软膏一次十支或者二十支地买,前后用了近一百支。《黄冈秘卷》脱稿后三个月,双手腱鞘炎才明显好转起来。

二○一一年秋天在国家大剧院领第八届茅盾文学奖时,曾经说过一句话:再伟大的男人回到家乡也是孙子。顺着这句话,后来又说,越是美丽的女子回到家乡越是娇羞。男人回到家乡的这些感觉,也是伴随着害羞二字而出现。第一次,随父亲站在小秦岭上,还没回过神来,父亲就朝着面前一堆黄土,扑倒下去,山呼海啸地趴在地面,待起身时早已是泪流满面。父亲一手擦着眼窝,一手指着地面,我也慌里慌张学着样,趴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做完这些事,自己竟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害羞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吱声。

比如我上高中时,隔壁班上的那位语文老师。老师在一九四九年以前教过两年私塾,这点秘密学生们全知道,但语文老师更加闻名的是他永远也说不正确一句话,并且这句是那个时候断断不能犯错的。当年的高中语文课本中有一课是讲《国际歌》的作者欧仁·鲍狄埃。语文老师真是个老学究,那句“英特纳雄耐尔”,只要他开口读,哪怕读一百遍,打头的“英特纳雄耐尔”也会变成“英特纳雄耐吾尔”。语文老师每每想自我纠正,但凡回过头来重读,充其量只会读成“英特纳雄吾耐尔”。在老师的叙事中,吾与尔,这一句中是断断少不了谁和谁的。那个年代,如此无心之错,轻易就会放大成政治之罪。语文老师却没有因此中招,这不能说是与一众气质的不同有关。

“几年写不出东西也属正常,对待写作要宽容,因为文字太强大了,人类一直想征服语言,但从来没有成功过,文字和人一样,有鼻子,有眼睛,有生命,有七情六欲,它们构成了一个多彩而充满魔力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获得唯一真正的自由。所以那么多人喜欢文学,不过,人在驾驭文字的同时,文字也在反抗,所以,成功的毕竟是少数。成功也只是相对而言,即便是比尔盖茨,也无法拥有全世界的财富。”一杭摇头晃脑地说。

另外还有一种疼痛。我一向坚持使用的一个字,在别的作品中恐怕不被注意,自己不曾严肃认真地做过解释。面对《黄冈秘卷》却不能不说。从开头到结尾,文中用了许多次的地名“刘家大塆”和“林家大塆”。这“塆”字,在二十世纪六○年代以前,本来普遍用的是“垸”字。闹红卫兵时,将很多美妙的汉字,用简化的名义胡乱写。后来拨乱反正,将乱写的汉字又重新改回来,“垸”字本不在拨乱之列,却也被反正为“湾”字,完全丢掉了山沟里的风韵。再后来,一些有心的读书人,找出“塆”字,用来替代风马牛不相及的“湾”字。也怪这“垸”字有其先天不足,查遍任何字典,都说是与“院”子同音。事实上却不是,在做地名时,它应当与“湾”“塆”同音。这也就注定了“垸”在地名中的地位日益势微。在我的写作生涯中,但凡写到如此地名时,一直用“垸”,从未用过“湾”或者“塆”。这一次,我咬牙切齿地让自己在最后一刻,将出版社都在二校了还在用的“垸”,改为“塆”。将我所熟悉的“刘家大垸”和“林家大垸”改为让自己将信将疑的“刘家大塆”和“林家大塆”。不能不承认,从“垸”到“塆”,这是一种趋势,这是从万有引力到量子纠缠的不同认知所教导的。那些纵横在原野上的各式各样的路标上,再难见到“垸”字的踪迹,取而代之的不是“湾”,就是“塆”。听孩子们不得不读到“垸”字时,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发出“院”字音,真不如不尽快改为“塆”,起码“塆”是单指山沟里的村落,而“湾”与人们休养生息的村落相去甚远,更多指江水河水湖水海水弯流处。这样的细枝末节,也体现出以黄州为中心的原野上的一种品格,可以低头,可以弯腰,决不下跪求饶。

二○一六年夏天,就曾受邀写《黄州安国寺重修记》,写完《黄冈秘卷》后的这个春节,自己终于也将这笔文债了了,还一鼓作气写成书法。其中有这样一些句子:“山山水水,造物浅近。善善恶恶,造化深远。”“读书人传承文脉,师即是徒,徒即是师。修行者空门涅槃,先也是后,后也是先。”“春野秋山,必留圣贤风范。既敢独对时世无妄,就足以邀命运同欢。”文章中还提到安国寺前的青云塔,又称文峰塔,明万历二年建成后,此地文气骤然增加,明清两朝,各中进士二百七十六和三百三十五员。凡事太巧,必有蹊中跷,不是天赐,就是阴谋。在以黄州为中心的这里,在天南地北的原野上,从来不屑于阴谋。一切际遇,从不仰仗天赐,偏偏一切,都是躲也躲不脱,推也推不掉的天赐。

努力夯实农牧业水利基础。全面实施自治区新增“四个千万亩”节水灌溉工程,加快推进东部五盟市“节水增粮”行动。继续推进灌区续建配套与节水改造和中央财政小型农田水利重点县建设。开展了新增“四个千万亩”节水灌溉工程科技支撑项目试验研究和引黄灌区滴灌高效节水技术集成研究与示范项目基础研究。全年新增节水灌溉面积 400 万亩(15 亩=1 hm2,下同)。

2018年春分前夜于东湖梨园

刘醒龙
《当代(长篇小说选刊)》2018年第02期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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