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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当当5188
首页 > 论文问答 > 青春美文杂志2018年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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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粒圆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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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一本,每月五号出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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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超超级棒的

意林少年版比较适合,我的孩子亲身阅读过。杂志内容丰富,形式新颖,图文并茂,信息量大,集知识性、趣味性、娱乐性于一体,是少年儿童的挚友。同样我也推荐《读者校园版》,也比较适合初中生阅读。《意林》,原名《春风》,是由中共长春市委宣传部主管,长春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的中文版半月刊杂志。2003年4月,《春风·意林》开始筹备,8月正式创刊;2004年6月,经新闻出版署批准,从第7期正式改名为《意林》;2005年5月由月刊改为半月刊。据2018年6月1日中国知网显示,《意林》共出版文献25821篇、总被下载299835次、总被引188次。截至2013年12月,《意林》杂志的月发行量最高达200万份。2003年,由于纯文学期刊《春风》 杂志,发行量不足千册,于是长春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决定改变办刊路线。当时中国综合性文摘期刊市场火热,1981年创办的《读者》、《青年文摘》,以及美国《读者文摘》等大众期刊的市场占有率很高。《意林》打出了“一则故事,改变一生”的励志口号,将眼光瞄准了青少年读者群,尤其是学生,用短小精博又兼具趣味性和哲理意味的励志文章吸引年轻受众的关注和购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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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拉面只喝汤

伽利略的雨天  淇水殇殇  在我和伽利略认识的第十年,我的思维已向这位科学怪咖靠拢。  别害怕,看起来仿佛要席卷全世界的暴雨,其实降雨量也不过九毫米;或者,小心哦,看起来一碧如洗的天空,会在四十五分钟后下起大雨。  如果爱情,也可以用刻度来计量、用公式来预测就好了。  可现实是,他可以精准地预知下雨的时间,却始终无法回答,他是不是爱我。  我和伽利略认识的第十年的春天,北京持续晴朗干燥,近百天没有降雨,天气预报说,下午终于有场暖湿气流入境,和冷空气交汇形成降雨。  比约定时间早了些,我坐在公园长椅上,耐心地等着暖湿气流,等着我的伽利略。  我微微仰头,大喇喇的阳光刺入眼里,刺激我想要流泪,我在风中轻轻闭上了双眼,回忆翩跹。你愿意等一个人十年,只为等他一个并不确定的答案吗?我愿意。  1  我和伽利略相识于一个失恋的下雨天。  十四岁的我,头发短得像刺猬,校服裤子又太长,裤脚被踩得稀巴烂。那是仅仅因为男生长得好看就会心动的十四岁,鼓起勇气跟篮球队的“流川枫”表白,结果被发了好人卡:“咱们是好哥们,你力气大,要不要来打篮球?”  其实原因我也懂,我不够聪明,不够漂亮,还有点“怪力”,譬如会一肩扛起桶装水换水啦,譬如在食堂打饭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啦,总之不讨喜。  那天雨下得很大,全世界仿佛都要倾倒。  我郁闷地换了双柠檬黄雨鞋,撑着伞在雨中寻找大大小小的水洼,一阵疯狂踢踏,踩得水花四溅,才觉痛快。因为是低着头踩水,所以没留神旁边的身影,不小心把水花溅到对方身上,我慌忙收敛动作,抬头忙不迭地道歉。  可对方像没听到似的,理也不理我,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打伞,雨幕里颀长的背影显得孤独落寞。我想:他会不会也失恋了?  “同学,一起打伞吧。”我走上去分一半伞给他。他好高啊,我高高举起伞。  他终于注意到我,后退一步,和我保持距离。雨水顺着他挺拔的眉峰、高挺的鼻梁和尖尖的下颌流淌下来,在他鼓动的喉结上打了个优美的斡旋,再淌入他消瘦的锁骨。  他看了看我,说:“这雨PH值才六点八。”  我还愣在他帅气的外形上,傻乎乎地问:“什么?”  “不是酸雨,所以淋雨也没关系。”他把手里PH试纸给我看,淡淡粉红色分外娇艳。  我石化三秒,不依不挠地把伞送过去:“可是淋雨会感冒啊。”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感冒是病毒感染,跟免疫细胞有关,跟淋雨无关。”  这就是我第一次遇见我的伽利略,他站在雨中,用强有力的科学理论说得我一愣一愣。对我来说,他就是一本亮闪闪的《百科全书》。从史前文明到星际黑洞,他在雨中花了两个小时给我论证淋雨的好处,而我其实……只想和他共撑一把伞而已啊。  雨终于停了,他仰头看了看天空,问我:“想不想知道,刚才的降雨量是多少?”  我跟他来到操场,一大堆瓶瓶罐罐摆在地上,雨量筒、量杯和漏斗,他举起透明的量杯,清晰的刻度呈现出来,他说:“十毫米以下称为小雨,刚才只下了九毫米的小雨。”  我震惊地盯着量杯里的刻度尺,被他的话狠狠戳中了心窝。像是要倾倒全世界的雨,其实不过九毫米而已;像是要痛入骨髓的失恋,或许也不过轻如鸿毛。  我在刹那间释然微笑。  2  伽利略的本名叫阮冬宸,智商和身高一样是187,出身科学世家,爸爸是顶尖天体物理学家,妈妈是知名海洋生物学家,他本人已经拿了几次国际奥林匹克数理化的金奖。据说他曾把发光水母的DNA植入金鱼体内做成“鱼灯”,还时不时在脑袋上绑一堆电极做实验。  高智商低情商的怪咖少年,在学校自然是独行侠,很少搭理人,大部分时间会趴在桌上睡觉,醒的时候也忙着在纸上演算扭量理论之类,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所以就算升入高中后我和他同桌了半年,也从未搭过一次话。直到某天课代表收语文作业时,他突然长臂一挥,抓走我的作业本:“借我抄。”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永远全年级第一的学霸,低头飞速地抄着我这个学渣的语文作业。抄完又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留我一个人风中凌乱了好久。  他抄了我三年的语文作业。他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问题是那些古诗词他连“过目”都没有过,上语文课都在睡觉。作为交换,我抄了他三年数理化。奇怪的字符他写起来非常漂亮,那些枯燥的公式和方程,在他的一笔一画下显得那么活泼可爱。  我们熟起来后,他叫我“根号二点五”,因为我身高只有一米五八。事实证明,学霸从来不会放过任何秒杀学渣的机会。  “根号二点五,你的反射弧可以绕地球三圈了。”  “门捷列夫看到你的答案,会在地底下哭泣的。”  每次发试卷,他看看我的分数,再看看我,那眼神像在说:“像你这么笨的人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啊。”在他各种高大上的言辞面前,我觉得自己low到爆了。  幸好他大部分时间在睡觉。他的睡颜,像古希腊神话里沉睡在月光中的美少年。他就那么静静地睡着,对我来说却是一种诱惑。  少年把脸压在课本上,睡得香甜,窗外是大片大片盛开的栀子花,纯白,芬芳,衬得他眉目如画。清风吹来,像羽毛般撩拨我的心,我忍不住伸手,隔空细细描绘他的眉眼。  3  阮冬宸改变对我的看法,是在高二暑假,我在公园散步时遇上了他。  “根号二点五!”他手拿一个白色昆虫网,戴着类似煤矿工人带探照灯的安全帽,肩挎一个透风塑料盒,还背着个双肩越野攀岩包,阳光从树缝钻入,吻上他沾着泥土和青草的脸。  我轻咳两声说:“你这是去盗墓吗?”  他笑点向来很高,面无表情地解释说:“我在抓双叉犀金龟。”见我满脸疑惑,他换个通俗的说法:“就是独角仙。”见我依然满脸懵懂,他瘪瘪嘴:“甲壳虫,你总知道吧?”  我点头:“你捉甲壳虫干嘛?”  “你没看新闻吗?”他疑惑地挑眉,“光线照射干扰条件下,独角仙外壳会形成绿色,但水渗透外壳多孔层时,又会变黑。这种特征可以研发湿度探测器……”  我耐心地等他说完,嘴角抽搐着笑:“正常高中生不会看这种新闻吧?”  他耸耸肩:“我已经搞定了,准备回家。对了,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阮冬宸的家根本就是个巨大的实验室,一进门我就被两个面目狰狞的非洲木雕吓坏了,在一排诡异的模型中我勉强认出一个DNA双螺旋结构。  进门阮冬宸喊了声:“开灯。”头顶的灯就亮了起来。  我试着喊了声:“关灯。”灯立马灭了。我兴奋得双眼发光:“这是你做的?”  “你说语音识别灯?是啊。”他轻描淡写地说。  说完就不再搭理我,兀自用显微镜捣鼓甲壳虫,完全沉了进去,把我这个客人忘得一干二净。我找了条椅子坐下,双手托腮看着他,显微镜前的男生认真做实验的模样很迷人。  实验用的白炽灯打在他的侧脸上,仿佛笼上一层薄霜。  一小时后,阮冬宸站在木梯子上,试图将一个金属制巨大的气垫导轨搬下来。我看他很吃力,便走过去爬上梯子,帮他把气垫导轨拿下来。  他惊讶地望着我:“你力气真大!”像发现宝藏似的拉住我:“来,做我助手!”  没想到我的“怪力”能帮上他,我莫名欣喜,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做他的实验助手。当最后一个白磷实验突然在我面前“砰”地着火时,阮冬宸大喊一声:“用湿布盖住!”  我临危不惧,抓起毛巾蘸水盖上去。  阮冬宸瞪圆了眼睛望着我:“根号二点五,你真的很特别!”  他难得夸我,竟然还夸我两次,我低下头不知说什么。被其他男生嫌弃的缺点,在他这里却成了优点。我的心好像被蜻蜓点水,温柔的水波在心湖里缓缓荡漾开来。  我肚子突然“咕噜”一声,他甩出一堆外卖单:“饿吗?要吃什么?”  最后我用厨房里的面条和鸡蛋做了两碗鸡蛋面,两人捧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在一堆瓶瓶罐罐中席地而坐,热气氤氲,他的眉眼愈发纤长。  4  自那以后,我每周末都去阮冬宸家给他做助手。我能干体力活,不怕起火不怕爆炸,硫酸泼出来都淡定自若,还能下厨做点饭菜,阮冬宸恨不得给我点三十二个赞。  他的父母常年在外地科学考察,偶尔回来见到我,会笑嘻嘻跟我打招呼。他们是对相爱的夫妻,受西方文化影响很深,分开时总爱拥抱吻别,当着我和阮冬宸的面。  我总是心慌意乱地别过脸去,好像看到的画面是我和阮冬宸接吻一样。  全世界都是我的心跳声。  有了校外的接触,在学校里我们自然更亲密。校园里最不缺乏的就是八卦,很快流言蜚语四起,阮冬宸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因此我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班主任把我和阮冬宸叫到办公室去,我被逼急了,突然蹦出一句:“是!我喜欢阮冬宸!”  原本只是叛逆的气话,可喊出声后我脑子“轰”地爆炸开来。胸膛掀起惊涛骇浪,大脑却一片清明。我喜欢他,我当然喜欢他,他睡觉的样子,他修长的手指晃动着试管的样子,他咕噜咕噜把我的面汤喝得一干二净的样子,他揉着我头发叫我“根号二点五”的样子。  他就像一道光,照亮我灰蒙蒙的青春。  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阮冬宸扭头望着我,他的脸迎着窗外斜射进来的夕阳,半明半暗,看不清神色。  良久,班主任轻咳几声:“阮冬宸,你呢?你也喜欢蓝蓁蓁?”  他的眸光一片迷惘,像找不到导航灯的夜海里的船,他的眉缓缓颦蹙起来,像耸立的小山丘。他很苦恼,很茫然,淡色的薄唇张了张,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  那天我一直强忍着没哭,直到晚上回家,把书包一扔,整个人脸朝下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床单从脸上一直湿到脖颈。我发誓了一万次再也不理阮冬宸,却还是忍不住在被泪水打湿的日记本里写道:“或许他是喜欢我的吧,他只是不知道而已。”  刚写完,就听阮冬宸在楼下叫我。  夜色迷离,遮掩住我红肿的泪眼。阮冬宸抱着一个巨大的天文望远镜,我们坐电梯到顶楼天台。他教我看星云。  “最近光污染太严重,否则昴星团和蜂巢星团可以用肉眼看见的。”他把望远镜调好,拉我过去看,“这是车轮星系,距离地球五亿光年。”  车轮星系的颜色非常绚丽,姹紫嫣红,我弯腰在望远镜前看了许久,直到阮冬宸拍拍我肩膀:“还有马头星云。”我观赏着美丽的星云,眼眶残留的湿润渐渐被风吹干了。  夜深了,我送他下楼,楼下有一棵桂花树,暗夜里花香浮动,白色花瓣朦胧闪烁。  他望着我,声音带着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沙哑,和他特有的温柔:“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但是我不讨厌你。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愿不愿意等我去弄清楚?”  一阵晚风轻柔拂过,满树桂花如细雪纷飞。有片桂花落在我鼻尖,痒痒的,带着一丝惆怅的甜蜜。我静静望着他,他眸子里映出灼灼桂花。  亲爱的伽利略,除了你,再也不会有人带我看五亿光年外的星云了。  我点头,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风带着桂花香扬起我的裙裾,和初初留长的齐肩长发。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一等,就是十年。  5  当科学怪咖的助手,像是奇妙的大冒险,每天都惊心动魄。  我学会自备灭火装备,因为阮冬宸家被引燃过好几次,阳台上的花花草草纷纷慷慨献身。有段时间他研发智能闪光弹,差点把我晃成“雪盲症”。  十六岁暑假,我陪阮冬宸去海底采集红珊瑚。他给我戴上氧气罩,拉着我跳下海。海水澄澈,缕缕阳光射入珊瑚礁群,阮冬宸的短发一根根绽放在海水里,张牙舞爪。  他拉着我的手,逡巡过斑斓的珊瑚群,鱼群受我们惊吓,纷纷散开,像波光粼粼的丝绸流淌在我们身边。它们扩散又聚拢,海底的世界光影流转,像脉脉含情的双眸。  我小腿突然一阵钝痛,转头一看,两只水母袭击了我的小腿。  水母是神经毒,直接麻痹呼吸系统和心脏,我瞬间天旋地转。  酥麻的身体往下沉,直到阮冬宸的手臂托住了我,迷迷糊糊中他抱着我游出海面,阳光刺激得我睁开眼,看到他正抬着我的小腿,俯身用嘴吸去伤口处的毒刺胞和污血。  “不要睡!千万不要睡!”他一边吸,一边拍打着我的脸。  我望着他紧张焦灼的眉眼,突然觉得,就算这样心脏麻痹,我也心甘情愿。  他以最快速度送我去医院,医生说差点就要截肢了,他吓得脸色苍白,我却笑了。  亲爱的伽利略,和你在一起的种种危险,我并非不害怕。不过比起害怕,我更想留在你身边,不管多么危险的境地,着火、爆炸、中毒、酸蚀,我都愿意陪着你。  直到靳居里的闯入。  阮冬宸给我介绍靳居里时双眼都在发光:“她十岁把她家的烤箱改装成智能机器人,十三岁就跟我一起造了台核反应堆!”  靳居里十四岁去加州念大学,一回来她就和阮冬宸用流利的英语交流。即便他们换成中文,我也听不懂,因为他们交流的科学术语,甚至还没有相对应的中文翻译。  我呆呆地望着他们在黑板上写写画画,激烈地讨论着,我看不懂、听不懂,只好去泡一壶咖啡。可靳居里说:“我不喝转基因的咖啡。”  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她说的第二句话是:“嘿!你叫根号二点五?你做过门萨测试吗?你的智商有阮冬宸的一半吗?忘了告诉你,我和他是青梅竹马。高智商的人结婚才能保证下一代的优良基因。”  靳居里是飓风,她一来,就摧毁了我整个生活。  阮冬宸打电话给我:“我饿了,你来给我做饭吧。居里爱吃芥末,帮我买点吧!”  我吃不惯芥末,那呛鼻的味道让我想流泪。  靳居里回国后一直住在阮冬宸家,他们每天都有谈论不完的课题,做不完的实验。我做好菜端上桌,他们一边吃一边还在兴奋地争论。我吃着加了芥末的汉堡,泪流了满面。  阮冬宸发现我的异样:“你吃不惯芥末吗?”  于是我点点头,毫不掩饰地流泪。  6  那年高考,我毫无意外地考砸了。  阮冬宸和靳居里一起去了斯坦福,我却进了复读学校。天差地远,云泥之别。我们隔着51个经度,18个纬度,明明只有一个太平洋,我却觉得,我们相距五亿光年。  我做过门萨测试,得分不到80,我的确连阮冬宸智商的一半都不到。  很可笑是不是?基因决定了我们不会走在一起。我却傻乎乎地相信,我可以跨越这一切,我可以走完九十九步,就等他朝我走一步,我们就相拥。  可我连走那九十九步的资格都没有。  阮冬宸去机场前,打车到我家喊我:“蓝蓁蓁!”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要走了!”  我躲在窗帘后面粗鲁地擦拭着眼泪,假装坚强地喊:“我要学习,没时间送你!”  为了不让自己没出息地跑出去,我把房门反锁,把钥匙扔出窗口。那年的九月,窗外是一树一树的凤凰花开,仿佛燃烧的云朵,而我的心像一片片烧成锦灰的雪,秋风萧瑟,洪波涌起,他要走了,我的人生再也没有日月光华。  阮冬宸在楼下等了我很久,快赶不上航班,终于落寞地坐上出租车。  他真的要走了?我的心狂跳起来,我死死抓住窗帘,指尖发白,终于无法忍耐,从三楼窗口翻出,顺着潮湿生锈的水管往下滑。风吹起我的发梢和裙摆,我不顾一切地跳下围墙,等脚心触到冰冷而粗粝的柏油马路,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穿鞋。  雨下得很大,天地苍茫。  出租车启动了,我光着脚在雨中狂奔,大颗的雨水砸在我脸上,像是朵朵的泪珠。我拼命追赶,拼命呐喊,可他听不见。雨下得那么大,他听不见。正如我一生一世的勇敢和坚强全部给了他,他却从来不曾给我任何爱的回应。  他的车没有停留,疾驰而去,去往我永远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  雨水冲刷着我的身体,我双腿一软,颓然坐在地上,脚底鲜血淋漓,也无法阻止滂沱的眼泪。雨水把他带来,又把他带走。那时的我,绝望地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他了。  莫泊桑说:人生永远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也没有那么糟。  阮冬宸偶尔会给我打电话,我站在复读学校荒芜的空地、苍凉的风中,手指紧紧攥住发烫的手机,听他说他的生活,说他的课题,说他的……靳居里。  “根号二点五,我很想念你做的饭菜。”他叹息说。  我涩涩地笑起来。他想念的是我的饭菜,我大概只配给他做饭吧,能听懂他高深的定理和公式,能和他讨论科学课题,能和他并肩站在科学世界光辉舞台上的,只有靳居里。  “对不起,我要去自习了。”我深呼吸一口,空气里有草木腐败的味道。  你有没有追逐过一颗星,你有没有这份永远无法触及的绝望心情?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考个好大学。我在无数个咬紧牙关埋头苦学的日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蓝蓁蓁,就算你永远追不上他,你也不能让自己烂在泥坑里。  因为你还喜欢他,光凭着这份喜欢,你就不能让自己堕落。  7  可是就算百分之百的努力,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天分的差距。我终究只考上个普通的大学。家里也没有余钱送我出国,原本以为我和阮冬宸会越走越远,没想到大二那年,修满学分提前拿到学位的阮冬宸子承父业,回国进入顶尖科研机构。  他开车到我的学校,时隔两年,第一句话却是:“你不带把伞吗?三十六分钟后会下雨。”  我一下子愣在那里:“三十六分钟?”  他说:“我喜欢中国气象局,每隔五分钟发布云层厚度标示图,你知道机械学习吗?就是反馈神经网络,模拟人类大脑的一种技术,可以精准计算出下雨的时间……”  我愣愣地望着他,听他兴致勃勃地解释,眼眶却慢慢湿润起来。  这就是我亲爱的伽利略,他可以如此简单地把我们分离的时光,像掸掉灰尘般迅速地掸掉。在他的邀约下,我成了他科研室里最给力的助手。  我们依然很有默契,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要什么。  我生日那天,他问我:“要不要坐热气球?不如我给你做个热气球,我们到天上看云朵。”  对他来说,做热气球就像下面条一样简单,耐高温、抗压力的超薄特制涤纶布在科研室是现成的,燃烧器、手动开关和高温输气管更是唾手可得。我帮忙网购了质地坚韧的山野藤条,他花了两个晚上,组装出一个蓝色热气球,上面印着我的姓氏“蓝”。  “没问题吗?会不会在半空中出意外?”我笑着问。  阮冬宸很专业地解释:“球囊里有两千多立方米的热气,足够保证热气球平稳降落。”  二十一岁的初秋,我生日那天,碧波万顷的湖面,阮冬宸牵着我的手,热气球缓缓升上天空,蓝天越来越近,白云仿佛伸手就能触摸,清风吹拂过我们的面颊。  我们长时间微笑对望着,我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他手忙脚乱地帮我拭泪,我张开双臂,狠狠抱住他。  我把下颌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哽咽着说:“我一直在努力,我从来没有放弃。阮冬宸,我喜欢你,我会一直追逐你,一直等待你。”  天空不再遥远,白云环绕在我们身边,他掌心的温度熨烫着我的心。清风如醉,我在两千米的高空中哭得像个泪人。良久,他轻轻说:“给我唱首歌吧。”  我们坐在热气球中,他枕着我的肩膀,听我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  “我不管未来会怎样,至少我们现在很开心。我不管结局会怎样,至少想念的人是你。”  他听着我的歌声,轻轻闭上眼,睡着了。我静静望着他沉睡的脸,一切仿佛回到十五岁的同桌时代,他身后是整片整片洁白的云朵,像当年的栀子花。  我忍不住伸手,隔空细细描绘他的眉眼。  人生在世,匆匆苦短,有过这么多美好的瞬间,还奢求什么呢?  8  靳居里再度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已经足够冷静。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是非转基因的咖啡。”第二句话是:“你有没有问过阮冬宸对你的感情?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只是一厢情愿?我承认你和他很有共同话题,但是你要知道,爱情是世界上最无解的东西。”  靳居里到底是靳居里,很快淡定地勾唇一笑:“你认为他喜欢你?”她把手机递给我,屏幕上是阮冬宸发给她的一封邮件:“你看得懂吗?”  那是一串很奇怪的字符:r=a(1-sinθ)  我百度了那串字符,那是数学家笛卡尔给瑞典公主的最后一份信。国王要拆散相爱的他们,没收了他们所有的信件。笛卡尔染上黑死病危在旦夕时,他给公主寄了最后一串字符。  国王和大臣都看不明白,只好交给公主。公主在纸上建立了极坐标系,用笔在上面描下方程的点,发现这是一个美丽的桃心形状。  又是一年桂花香,香气浓烈馥郁,熏得我鼻尖微微发红。  9  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我追逐了伽利略整整十年,我花了十年时间,等待他一个答案。  在北京连续百日无雨的干燥春天,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耳畔响起昨晚靳居里问我的话:“如果你等了他十年,他告诉你,他并不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那一瞬间,脑海里的画面如雪花翩跹,他晃动着量雨器,他给我看亿万光年外的星云,他用嘴吸去我小腿的污血,他带我飞上两千米的高空。  笑意缓缓地在我的唇畔荡漾开来。  原来这十年,他给过我这么多的温暖和明媚,原来这十年,他从来不曾让我孤独。  原来这十年,他照亮了我前进的方向,他教会我勇敢而坚强地爱一个人。  “我会继续等他,等下一个十年,再下一个十年,我会一直等下去,用我整整一生。”我抬起头,沐浴着灿烂的阳光,坚定地回答靳居里的话。  公园上空,天幕低垂,云层越来越厚,日光微弱地喘息着。我看到阮冬宸穿着黑色风衣,大步朝我走来。十年过去,他的面庞依然带着少年的青涩,他依然是我最亲爱的伽利略,有着对科学和这个世界全部的热忱,我爱他的赤子之心,我爱他那颗简单、直白、认真的心。  我站起身,微笑:“我等你很久了。”  他慢慢笑起来:“是啊,十年了。”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我是来告诉你答案的。”  我看到他手里的仪器:“这是什么?”  “我忘记带伞了,还有三分钟会下雨。”他看看仪器,“我们还有三分钟。”  他伸手揽过我的腰,动作强势,不容拒绝,“三分钟,或许不够呢。”他说完,俯下身,灼热浓烈的吻,撕破十年岁月锦缎,狠狠吻上我的唇。  靳居里昨晚的话犹在耳畔:“其实那个极坐标系的公式,是他准备给你的情书,他问我这样表白女孩子会不会喜欢。”  她还说:“他真的很慢热,但是一旦动心,就一生一世不会更改。你很幸运,他其实早就爱上了你。他说有一个女孩,因为他差点被截肢,却还笑着对他说,要坐他发明的智能轮椅。一生之中,他从未见过那样明媚的笑容。”  所以,他才会为我提早回国,为总是忘记带伞的我,发明一种精准预测下雨的仪器。  公园上空,暖湿气流和冷空气正在交汇。我轻轻闭上眼,承受一个雨水味道的吻。  亲爱的伽利略,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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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可兒雲卿

在我和伽利略认识的第十年,我的思维已向这位科学怪咖靠拢。别害怕,看起来仿佛要席卷全世界的暴雨,其实降雨量也不过九毫米;或者,小心哦,看起来一碧如洗的天空,会在四十五分钟后下起大雨。如果爱情,也可以用刻度来计量、用公式来预测就好了。可现实是,他可以精准地预知下雨的时间,却始终无法回答,他是不是爱我。我和伽利略认识的第十年的春天,北京持续晴朗干燥,近百天没有降雨,天气预报说,下午终于有场暖湿气流入境,和冷空气交汇形成降雨。比约定时间早了些,我坐在公园长椅上,耐心地等着暖湿气流,等着我的伽利略。我微微仰头,大喇喇的阳光刺入眼里,刺激我想要流泪,我在风中轻轻闭上了双眼,回忆翩跹。你愿意等一个人十年,只为等他一个并不确定的答案吗?我愿意。1我和伽利略相识于一个失恋的下雨天。十四岁的我,头发短得像刺猬,校服裤子又太长,裤脚被踩得稀巴烂。那是仅仅因为男生长得好看就会心动的十四岁,鼓起勇气跟篮球队的“流川枫”表白,结果被发了好人卡:“咱们是好哥们,你力气大,要不要来打篮球?”其实原因我也懂,我不够聪明,不够漂亮,还有点“怪力”,譬如会一肩扛起桶装水换水啦,譬如在食堂打饭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啦,总之不讨喜。那天雨下得很大,全世界仿佛都要倾倒。我郁闷地换了双柠檬黄雨鞋,撑着伞在雨中寻找大大小小的水洼,一阵疯狂踢踏,踩得水花四溅,才觉痛快。因为是低着头踩水,所以没留神旁边的身影,不小心把水花溅到对方身上,我慌忙收敛动作,抬头忙不迭地道歉。可对方像没听到似的,理也不理我,继续往前走。他没有打伞,雨幕里颀长的背影显得孤独落寞。我想:他会不会也失恋了?“同学,一起打伞吧。”我走上去分一半伞给他。他好高啊,我高高举起伞。他终于注意到我,后退一步,和我保持距离。雨水顺着他挺拔的眉峰、高挺的鼻梁和尖尖的下颌流淌下来,在他鼓动的喉结上打了个优美的斡旋,再淌入他消瘦的锁骨。他看了看我,说:“这雨PH值才六点八。”我还愣在他帅气的外形上,傻乎乎地问:“什么?”“不是酸雨,所以淋雨也没关系。”他把手里PH试纸给我看,淡淡粉红色分外娇艳。我石化三秒,不依不挠地把伞送过去:“可是淋雨会感冒啊。”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感冒是病毒感染,跟免疫细胞有关,跟淋雨无关。”这就是我第一次遇见我的伽利略,他站在雨中,用强有力的科学理论说得我一愣一愣。对我来说,他就是一本亮闪闪的《百科全书》。从史前文明到星际黑洞,他在雨中花了两个小时给我论证淋雨的好处,而我其实……只想和他共撑一把伞而已啊。雨终于停了,他仰头看了看天空,问我:“想不想知道,刚才的降雨量是多少?”我跟他来到操场,一大堆瓶瓶罐罐摆在地上,雨量筒、量杯和漏斗,他举起透明的量杯,清晰的刻度呈现出来,他说:“十毫米以下称为小雨,刚才只下了九毫米的小雨。”我震惊地盯着量杯里的刻度尺,被他的话狠狠戳中了心窝。像是要倾倒全世界的雨,其实不过九毫米而已;像是要痛入骨髓的失恋,或许也不过轻如鸿毛。我在刹那间释然微笑。2伽利略的本名叫阮冬宸,智商和身高一样是187,出身科学世家,爸爸是顶尖天体物理学家,妈妈是知名海洋生物学家,他本人已经拿了几次国际奥林匹克数理化的金奖。据说他曾把发光水母的DNA植入金鱼体内做成“鱼灯”,还时不时在脑袋上绑一堆电极做实验。高智商低情商的怪咖少年,在学校自然是独行侠,很少搭理人,大部分时间会趴在桌上睡觉,醒的时候也忙着在纸上演算扭量理论之类,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所以就算升入高中后我和他同桌了半年,也从未搭过一次话。直到某天课代表收语文作业时,他突然长臂一挥,抓走我的作业本:“借我抄。”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永远全年级第一的学霸,低头飞速地抄着我这个学渣的语文作业。抄完又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留我一个人风中凌乱了好久。他抄了我三年的语文作业。他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问题是那些古诗词他连“过目”都没有过,上语文课都在睡觉。作为交换,我抄了他三年数理化。奇怪的字符他写起来非常漂亮,那些枯燥的公式和方程,在他的一笔一画下显得那么活泼可爱。我们熟起来后,他叫我“根号二点五”,因为我身高只有一米五八。事实证明,学霸从来不会放过任何秒杀学渣的机会。“根号二点五,你的反射弧可以绕地球三圈了。”“门捷列夫看到你的答案,会在地底下哭泣的。”每次发试卷,他看看我的分数,再看看我,那眼神像在说:“像你这么笨的人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啊。”在他各种高大上的言辞面前,我觉得自己low到爆了。幸好他大部分时间在睡觉。他的睡颜,像古希腊神话里沉睡在月光中的美少年。他就那么静静地睡着,对我来说却是一种诱惑。少年把脸压在课本上,睡得香甜,窗外是大片大片盛开的栀子花,纯白,芬芳,衬得他眉目如画。清风吹来,像羽毛般撩拨我的心,我忍不住伸手,隔空细细描绘他的眉眼。3阮冬宸改变对我的看法,是在高二暑假,我在公园散步时遇上了他。“根号二点五!”他手拿一个白色昆虫网,戴着类似煤矿工人带探照灯的安全帽,肩挎一个透风塑料盒,还背着个双肩越野攀岩包,阳光从树缝钻入,吻上他沾着泥土和青草的脸。我轻咳两声说:“你这是去盗墓吗?”他笑点向来很高,面无表情地解释说:“我在抓双叉犀金龟。”见我满脸疑惑,他换个通俗的说法:“就是独角仙。”见我依然满脸懵懂,他瘪瘪嘴:“甲壳虫,你总知道吧?”我点头:“你捉甲壳虫干嘛?”“你没看新闻吗?”他疑惑地挑眉,“光线照射干扰条件下,独角仙外壳会形成绿色,但水渗透外壳多孔层时,又会变黑。这种特征可以研发湿度探测器……”我耐心地等他说完,嘴角抽搐着笑:“正常高中生不会看这种新闻吧?”他耸耸肩:“我已经搞定了,准备回家。对了,你要不要去我家玩?”阮冬宸的家根本就是个巨大的实验室,一进门我就被两个面目狰狞的非洲木雕吓坏了,在一排诡异的模型中我勉强认出一个DNA双螺旋结构。进门阮冬宸喊了声:“开灯。”头顶的灯就亮了起来。我试着喊了声:“关灯。”灯立马灭了。我兴奋得双眼发光:“这是你做的?”“你说语音识别灯?是啊。”他轻描淡写地说。说完就不再搭理我,兀自用显微镜捣鼓甲壳虫,完全沉了进去,把我这个客人忘得一干二净。我找了条椅子坐下,双手托腮看着他,显微镜前的男生认真做实验的模样很迷人。实验用的白炽灯打在他的侧脸上,仿佛笼上一层薄霜。一小时后,阮冬宸站在木梯子上,试图将一个金属制巨大的气垫导轨搬下来。我看他很吃力,便走过去爬上梯子,帮他把气垫导轨拿下来。他惊讶地望着我:“你力气真大!”像发现宝藏似的拉住我:“来,做我助手!”没想到我的“怪力”能帮上他,我莫名欣喜,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做他的实验助手。当最后一个白磷实验突然在我面前“砰”地着火时,阮冬宸大喊一声:“用湿布盖住!”我临危不惧,抓起毛巾蘸水盖上去。阮冬宸瞪圆了眼睛望着我:“根号二点五,你真的很特别!”他难得夸我,竟然还夸我两次,我低下头不知说什么。被其他男生嫌弃的缺点,在他这里却成了优点。我的心好像被蜻蜓点水,温柔的水波在心湖里缓缓荡漾开来。我肚子突然“咕噜”一声,他甩出一堆外卖单:“饿吗?要吃什么?”最后我用厨房里的面条和鸡蛋做了两碗鸡蛋面,两人捧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在一堆瓶瓶罐罐中席地而坐,热气氤氲,他的眉眼愈发纤长。4自那以后,我每周末都去阮冬宸家给他做助手。我能干体力活,不怕起火不怕爆炸,硫酸泼出来都淡定自若,还能下厨做点饭菜,阮冬宸恨不得给我点三十二个赞。他的父母常年在外地科学考察,偶尔回来见到我,会笑嘻嘻跟我打招呼。他们是对相爱的夫妻,受西方文化影响很深,分开时总爱拥抱吻别,当着我和阮冬宸的面。我总是心慌意乱地别过脸去,好像看到的画面是我和阮冬宸接吻一样。全世界都是我的心跳声。有了校外的接触,在学校里我们自然更亲密。校园里最不缺乏的就是八卦,很快流言蜚语四起,阮冬宸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因此我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班主任把我和阮冬宸叫到办公室去,我被逼急了,突然蹦出一句:“是!我喜欢阮冬宸!”原本只是叛逆的气话,可喊出声后我脑子“轰”地爆炸开来。胸膛掀起惊涛骇浪,大脑却一片清明。我喜欢他,我当然喜欢他,他睡觉的样子,他修长的手指晃动着试管的样子,他咕噜咕噜把我的面汤喝得一干二净的样子,他揉着我头发叫我“根号二点五”的样子。他就像一道光,照亮我灰蒙蒙的青春。时间仿佛凝固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睁开眼,阮冬宸扭头望着我,他的脸迎着窗外斜射进来的夕阳,半明半暗,看不清神色。良久,班主任轻咳几声:“阮冬宸,你呢?你也喜欢蓝蓁蓁?”他的眸光一片迷惘,像找不到导航灯的夜海里的船,他的眉缓缓颦蹙起来,像耸立的小山丘。他很苦恼,很茫然,淡色的薄唇张了张,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他不知道。那天我一直强忍着没哭,直到晚上回家,把书包一扔,整个人脸朝下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床单从脸上一直湿到脖颈。我发誓了一万次再也不理阮冬宸,却还是忍不住在被泪水打湿的日记本里写道:“或许他是喜欢我的吧,他只是不知道而已。”刚写完,就听阮冬宸在楼下叫我。夜色迷离,遮掩住我红肿的泪眼。阮冬宸抱着一个巨大的天文望远镜,我们坐电梯到顶楼天台。他教我看星云。“最近光污染太严重,否则昴星团和蜂巢星团可以用肉眼看见的。”他把望远镜调好,拉我过去看,“这是车轮星系,距离地球五亿光年。”车轮星系的颜色非常绚丽,姹紫嫣红,我弯腰在望远镜前看了许久,直到阮冬宸拍拍我肩膀:“还有马头星云。”我观赏着美丽的星云,眼眶残留的湿润渐渐被风吹干了。夜深了,我送他下楼,楼下有一棵桂花树,暗夜里花香浮动,白色花瓣朦胧闪烁。他望着我,声音带着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沙哑,和他特有的温柔:“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但是我不讨厌你。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你愿不愿意等我去弄清楚?”一阵晚风轻柔拂过,满树桂花如细雪纷飞。有片桂花落在我鼻尖,痒痒的,带着一丝惆怅的甜蜜。我静静望着他,他眸子里映出灼灼桂花。亲爱的伽利略,除了你,再也不会有人带我看五亿光年外的星云了。我点头,眉眼弯弯地笑起来,风带着桂花香扬起我的裙裾,和初初留长的齐肩长发。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一等,就是十年。5当科学怪咖的助手,像是奇妙的大冒险,每天都惊心动魄。我学会自备灭火装备,因为阮冬宸家被引燃过好几次,阳台上的花花草草纷纷慷慨献身。有段时间他研发智能闪光弹,差点把我晃成“雪盲症”。十六岁暑假,我陪阮冬宸去海底采集红珊瑚。他给我戴上氧气罩,拉着我跳下海。海水澄澈,缕缕阳光射入珊瑚礁群,阮冬宸的短发一根根绽放在海水里,张牙舞爪。他拉着我的手,逡巡过斑斓的珊瑚群,鱼群受我们惊吓,纷纷散开,像波光粼粼的丝绸流淌在我们身边。它们扩散又聚拢,海底的世界光影流转,像脉脉含情的双眸。我小腿突然一阵钝痛,转头一看,两只水母袭击了我的小腿。水母是神经毒,直接麻痹呼吸系统和心脏,我瞬间天旋地转。酥麻的身体往下沉,直到阮冬宸的手臂托住了我,迷迷糊糊中他抱着我游出海面,阳光刺激得我睁开眼,看到他正抬着我的小腿,俯身用嘴吸去伤口处的毒刺胞和污血。“不要睡!千万不要睡!”他一边吸,一边拍打着我的脸。我望着他紧张焦灼的眉眼,突然觉得,就算这样心脏麻痹,我也心甘情愿。他以最快速度送我去医院,医生说差点就要截肢了,他吓得脸色苍白,我却笑了。亲爱的伽利略,和你在一起的种种危险,我并非不害怕。不过比起害怕,我更想留在你身边,不管多么危险的境地,着火、爆炸、中毒、酸蚀,我都愿意陪着你。直到靳居里的闯入。阮冬宸给我介绍靳居里时双眼都在发光:“她十岁把她家的烤箱改装成智能机器人,十三岁就跟我一起造了台核反应堆!”靳居里十四岁去加州念大学,一回来她就和阮冬宸用流利的英语交流。即便他们换成中文,我也听不懂,因为他们交流的科学术语,甚至还没有相对应的中文翻译。我呆呆地望着他们在黑板上写写画画,激烈地讨论着,我看不懂、听不懂,只好去泡一壶咖啡。可靳居里说:“我不喝转基因的咖啡。”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她说的第二句话是:“嘿!你叫根号二点五?你做过门萨测试吗?你的智商有阮冬宸的一半吗?忘了告诉你,我和他是青梅竹马。高智商的人结婚才能保证下一代的优良基因。”靳居里是飓风,她一来,就摧毁了我整个生活。阮冬宸打电话给我:“我饿了,你来给我做饭吧。居里爱吃芥末,帮我买点吧!”我吃不惯芥末,那呛鼻的味道让我想流泪。靳居里回国后一直住在阮冬宸家,他们每天都有谈论不完的课题,做不完的实验。我做好菜端上桌,他们一边吃一边还在兴奋地争论。我吃着加了芥末的汉堡,泪流了满面。阮冬宸发现我的异样:“你吃不惯芥末吗?”于是我点点头,毫不掩饰地流泪。6那年高考,我毫无意外地考砸了。阮冬宸和靳居里一起去了斯坦福,我却进了复读学校。天差地远,云泥之别。我们隔着51个经度,18个纬度,明明只有一个太平洋,我却觉得,我们相距五亿光年。我做过门萨测试,得分不到80,我的确连阮冬宸智商的一半都不到。很可笑是不是?基因决定了我们不会走在一起。我却傻乎乎地相信,我可以跨越这一切,我可以走完九十九步,就等他朝我走一步,我们就相拥。可我连走那九十九步的资格都没有。阮冬宸去机场前,打车到我家喊我:“蓝蓁蓁!”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要走了!”我躲在窗帘后面粗鲁地擦拭着眼泪,假装坚强地喊:“我要学习,没时间送你!”为了不让自己没出息地跑出去,我把房门反锁,把钥匙扔出窗口。那年的九月,窗外是一树一树的凤凰花开,仿佛燃烧的云朵,而我的心像一片片烧成锦灰的雪,秋风萧瑟,洪波涌起,他要走了,我的人生再也没有日月光华。阮冬宸在楼下等了我很久,快赶不上航班,终于落寞地坐上出租车。他真的要走了?我的心狂跳起来,我死死抓住窗帘,指尖发白,终于无法忍耐,从三楼窗口翻出,顺着潮湿生锈的水管往下滑。风吹起我的发梢和裙摆,我不顾一切地跳下围墙,等脚心触到冰冷而粗粝的柏油马路,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穿鞋。雨下得很大,天地苍茫。出租车启动了,我光着脚在雨中狂奔,大颗的雨水砸在我脸上,像是朵朵的泪珠。我拼命追赶,拼命呐喊,可他听不见。雨下得那么大,他听不见。正如我一生一世的勇敢和坚强全部给了他,他却从来不曾给我任何爱的回应。他的车没有停留,疾驰而去,去往我永远永远无法抵达的地方。雨水冲刷着我的身体,我双腿一软,颓然坐在地上,脚底鲜血淋漓,也无法阻止滂沱的眼泪。雨水把他带来,又把他带走。那时的我,绝望地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他了。莫泊桑说:人生永远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也没有那么糟。阮冬宸偶尔会给我打电话,我站在复读学校荒芜的空地、苍凉的风中,手指紧紧攥住发烫的手机,听他说他的生活,说他的课题,说他的……靳居里。“根号二点五,我很想念你做的饭菜。”他叹息说。我涩涩地笑起来。他想念的是我的饭菜,我大概只配给他做饭吧,能听懂他高深的定理和公式,能和他讨论科学课题,能和他并肩站在科学世界光辉舞台上的,只有靳居里。“对不起,我要去自习了。”我深呼吸一口,空气里有草木腐败的味道。你有没有追逐过一颗星,你有没有这份永远无法触及的绝望心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考个好大学。我在无数个咬紧牙关埋头苦学的日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蓝蓁蓁,就算你永远追不上他,你也不能让自己烂在泥坑里。因为你还喜欢他,光凭着这份喜欢,你就不能让自己堕落。7可是就算百分之百的努力,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天分的差距。我终究只考上个普通的大学。家里也没有余钱送我出国,原本以为我和阮冬宸会越走越远,没想到大二那年,修满学分提前拿到学位的阮冬宸子承父业,回国进入顶尖科研机构。他开车到我的学校,时隔两年,第一句话却是:“你不带把伞吗?三十六分钟后会下雨。”我一下子愣在那里:“三十六分钟?”他说:“我喜欢中国气象局,每隔五分钟发布云层厚度标示图,你知道机械学习吗?就是反馈神经网络,模拟人类大脑的一种技术,可以精准计算出下雨的时间……”我愣愣地望着他,听他兴致勃勃地解释,眼眶却慢慢湿润起来。这就是我亲爱的伽利略,他可以如此简单地把我们分离的时光,像掸掉灰尘般迅速地掸掉。在他的邀约下,我成了他科研室里最给力的助手。我们依然很有默契,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要什么。我生日那天,他问我:“要不要坐热气球?不如我给你做个热气球,我们到天上看云朵。”对他来说,做热气球就像下面条一样简单,耐高温、抗压力的超薄特制涤纶布在科研室是现成的,燃烧器、手动开关和高温输气管更是唾手可得。我帮忙网购了质地坚韧的山野藤条,他花了两个晚上,组装出一个蓝色热气球,上面印着我的姓氏“蓝”。“没问题吗?会不会在半空中出意外?”我笑着问。阮冬宸很专业地解释:“球囊里有两千多立方米的热气,足够保证热气球平稳降落。”二十一岁的初秋,我生日那天,碧波万顷的湖面,阮冬宸牵着我的手,热气球缓缓升上天空,蓝天越来越近,白云仿佛伸手就能触摸,清风吹拂过我们的面颊。我们长时间微笑对望着,我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帮我拭泪,我张开双臂,狠狠抱住他。我把下颌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哽咽着说:“我一直在努力,我从来没有放弃。阮冬宸,我喜欢你,我会一直追逐你,一直等待你。”天空不再遥远,白云环绕在我们身边,他掌心的温度熨烫着我的心。清风如醉,我在两千米的高空中哭得像个泪人。良久,他轻轻说:“给我唱首歌吧。”我们坐在热气球中,他枕着我的肩膀,听我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我不管未来会怎样,至少我们现在很开心。我不管结局会怎样,至少想念的人是你。”他听着我的歌声,轻轻闭上眼,睡着了。我静静望着他沉睡的脸,一切仿佛回到十五岁的同桌时代,他身后是整片整片洁白的云朵,像当年的栀子花。我忍不住伸手,隔空细细描绘他的眉眼。人生在世,匆匆苦短,有过这么多美好的瞬间,还奢求什么呢?8靳居里再度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已经足够冷静。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是非转基因的咖啡。”第二句话是:“你有没有问过阮冬宸对你的感情?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只是一厢情愿?我承认你和他很有共同话题,但是你要知道,爱情是世界上最无解的东西。”靳居里到底是靳居里,很快淡定地勾唇一笑:“你认为他喜欢你?”她把手机递给我,屏幕上是阮冬宸发给她的一封邮件:“你看得懂吗?”那是一串很奇怪的字符:r=a(1-sinθ)我百度了那串字符,那是数学家笛卡尔给瑞典公主的最后一份信。国王要拆散相爱的他们,没收了他们所有的信件。笛卡尔染上黑死病危在旦夕时,他给公主寄了最后一串字符。国王和大臣都看不明白,只好交给公主。公主在纸上建立了极坐标系,用笔在上面描下方程的点,发现这是一个美丽的桃心形状。又是一年桂花香,香气浓烈馥郁,熏得我鼻尖微微发红。9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我追逐了伽利略整整十年,我花了十年时间,等待他一个答案。在北京连续百日无雨的干燥春天,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耳畔响起昨晚靳居里问我的话:“如果你等了他十年,他告诉你,他并不喜欢你,你会怎么样?”那一瞬间,脑海里的画面如雪花翩跹,他晃动着量雨器,他给我看亿万光年外的星云,他用嘴吸去我小腿的污血,他带我飞上两千米的高空。笑意缓缓地在我的唇畔荡漾开来。原来这十年,他给过我这么多的温暖和明媚,原来这十年,他从来不曾让我孤独。原来这十年,他照亮了我前进的方向,他教会我勇敢而坚强地爱一个人。“我会继续等他,等下一个十年,再下一个十年,我会一直等下去,用我整整一生。”我抬起头,沐浴着灿烂的阳光,坚定地回答靳居里的话。公园上空,天幕低垂,云层越来越厚,日光微弱地喘息着。我看到阮冬宸穿着黑色风衣,大步朝我走来。十年过去,他的面庞依然带着少年的青涩,他依然是我最亲爱的伽利略,有着对科学和这个世界全部的热忱,我爱他的赤子之心,我爱他那颗简单、直白、认真的心。我站起身,微笑:“我等你很久了。”他慢慢笑起来:“是啊,十年了。”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我是来告诉你答案的。”我看到他手里的仪器:“这是什么?”“我忘记带伞了,还有三分钟会下雨。”他看看仪器,“我们还有三分钟。”他伸手揽过我的腰,动作强势,不容拒绝,“三分钟,或许不够呢。”他说完,俯下身,灼热浓烈的吻,撕破十年岁月锦缎,狠狠吻上我的唇。靳居里昨晚的话犹在耳畔:“其实那个极坐标系的公式,是他准备给你的情书,他问我这样表白女孩子会不会喜欢。”她还说:“他真的很慢热,但是一旦动心,就一生一世不会更改。你很幸运,他其实早就爱上了你。他说有一个女孩,因为他差点被截肢,却还笑着对他说,要坐他发明的智能轮椅。一生之中,他从未见过那样明媚的笑容。”所以,他才会为我提早回国,为总是忘记带伞的我,发明一种精准预测下雨的仪器。公园上空,暖湿气流和冷空气正在交汇。我轻轻闭上眼,承受一个雨水味道的吻。亲爱的伽利略,r=a(1-sinθ),我也爱你。感谢您对派派小说论坛的支持,满意请采纳为最佳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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